輕輕滲透愛的餘溫 無語良師的最後一課

【記者李金發投稿】

(《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紀錄片導演陳志漢/照片由李金發攝影)

元智大學通識教學部於1062學期和桃園光影電影館合作，每週四晚上在元智大學六館三樓（R60312）的教室安排一場「鏡在咫尺 – 紀錄片」放映座談會，5月24日之第七場播放了陳志漢《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片長達73分鐘。

陳志漢《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於2017年上映。但在紀錄片正式上映前，2013年榮獲第四屆華人紀錄片提案大會之最具國際潛力獎，以及2013 ASD（全名：The Asian Side of the Doc）亞洲紀錄片提案大會之特別推薦獎，隔年（2014）則列入了新北市紀錄片奬優選作品。

(陳志漢《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紀錄片/照片由李金發翻攝)

陳導演起初受大愛電視台的邀請，拍有關無語良師的題材，雖然他們沒了後續的合作，但經過他田野調查後，發現原來醫學院的學生上解剖無語良師的課程前，須先訪問無語良師的家屬，從家屬口中了解他們的心情和無語良師生前的點點滴滴，認識資料以外的無語良師。陳導演好奇由一個陌生的解剖體變成他們熟悉的人後，學生究竟會有什麼樣的轉變，這即是他拍攝的初衷和契機。不過，經過兩年多的拍攝，陳導演與素材產生對話，進一步發現原來產生變化的不只有學生，負責管理無語良師的職員、教授解剖知識的導師，以及無語良師的家屬亦產生變化，尤其是對生死的思考。而《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的完成，成了家屬、師生雙方面的溝通橋樑，他們可從紀錄片的內容了解到彼此的想法和改變。故此，林先生甚至對陳導演說，如果接下來換他成了無語良師，那麼《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有續集可拍了。

(陳志漢導演為觀眾說明《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的拍攝契機和轉向/照片由李金發攝影)

林先生是個專情的丈夫，自從妻子成為無語良師後，他定期到輔仁大學探望妻子，和妻子談心事、聊家裡事等。妻子生前，夫妻倆曾參加有關無語良師的說明會，而後自主決定逝後身體的去向；寧可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無語良師，也不讓自己的身體只是放著腐爛。他們這樣的決定，兒女並不知情，直到林太太去世後，為此感到不理解的女兒原是反對，經由父親的說服才尊重他們的決定。

林女兒說道，起初她不適應母親的離開和接受這樣的安排，防腐處理後的母親膚色黑灰，這畫面對她來說有些恐怖，使她不敢直接面對眼前的母親，而且母親成為無語良師就意味著不能進行喪禮，因為按傳統華人文化，不論設靈堂的祭禮又或葬禮皆須有個具體的對象/ 亡者才能名正言順的成立並完成，亡者也才能完完整整地離開。所以，林先生的朋友若向他問起妻子時，他樂觀且只能含糊說明妻子當「老師」去了，或者為了省錢而無辦喪禮。

不過，林太太成為無語良師對女兒來說，在進入告別式前，留下了三年的時間，不僅給了她充足的時間接受母親已不在的事實，另外給予她和父親修復關係的契機，亦以死亡的姿態帶領著她探索生命與活著的意義，所以她在告別式之際，從最初的不理解到當下的釋懷和正視，說自己的母親是個既平凡又不平凡的女子。

至於有關學生、導師、職員與無語良師之間的關係，梁職員說起初他接這份工作的時候有各種的不適應，直到在職六個多月後才逐漸適應。梁職員除負責管理無語良師，也負責防腐無語良師。防腐工作最為重要，不能馬虎，不能求快，必須準確無誤地進行防腐，因為無語良師非說有就有，不僅需要他人的自願，而且還要現場評估無語良師的條件具備與否，才能進行迎接禮和防腐的工作。梁職員之所以能淡然面對無語良師，這是因為對象是陌生人，假若換作認識的人，依舊難以正視對方，例如紀錄片中，梁職員就有提到由於林先生常探望林太太，促成他和林先生產生情誼，深怕哪天須親自處理林先生的大體。這一點負責解剖課的蔡教授感同身受，教課多年的她若碰上認識的人，她即讓其他導師接手規劃儀式、教學流程等工作，避開情感上的衝擊，避免自己無法客觀處理課上的問題。

對學生來說，他們一直以來都在台下吸收課堂的內容，並沒有真正操刀解剖的經驗，所以無語良師不只是一具大體，而是他們解剖的第一人，是曾經活於世上的人以身示教，由死珍惜生。正式解剖前，他們須訪談無語良師的家屬，以一問一答的方式了解生前的無語良師。林先生在回答的過程中，首次在鏡頭前流露淚水，學生卻如初筍般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也成了他們對生死和無語良師的認識之轉折點。

陳導演表示，由於校方怕家屬因情感上的衝擊，以致反悔不允許進行解剖，所以家屬參加致敬禮後便不能參與解剖課，尤其上課當天的下午特別寂靜，學生謹慎地下第一刀於無語良師身上，而拍攝現場的他深切為此痛在於心。此外，陳導演在解剖課一幕，除穿插交錯林先生游泳和解剖課的畫面，以水的意象隱喻生之始與死之終，也聚焦於上帝的畫作，以「上帝的眼睛」突顯出無語良師的神聖性。

課程結束時，學生除了要縫合恢復無語良師的原貌，也須用白布包紮無語良師的全身並穿上壽衣，以火葬進行「道別」儀式。然則這不是最後，師生都需要出席家屬所辦的喪禮，所以負責林太太的學生皆出席了林先生所安排的樹葬儀式，以鮮花為無語良師獻上祝福，以及最後的謝意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