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說紅樓：讀周汝昌《紅樓夢與中華文化》

【記者 吳匡泰報導】

（紅樓夢與中華文化書衣）

《紅樓夢》名遂功成之後，相關續作、文本改編、學術研究、歷史考證，多如牛毛的不勝枚舉，進而開啟了一門集文學、史學、哲學、文化學等領域的「紅學」，可謂中國古典文學的奇觀。《紅樓夢》之所以能引發出如此巨大的文化波動，不僅僅在於《紅樓夢》語言之精緻，小說情節之巧妙，又或是紅樓眾生相的複雜人性，也在於曹雪芹與大時代的歷史恩怨，及其作品映射出的中華文化的璀璨輝煌。

當代紅學界的翹楚，首推周汝昌（1918-2012）。初讀周汝昌的紅學論述，就像在聽一位風流倜儻的說書人，用生命的熱情與感動，娓娓道來一則則的紅樓軼事。彷彿周汝昌與曹雪芹，是橫跨時代的知音知己。周汝昌生前曾多次以紅學家身分，在節目上談論《紅樓夢》。當時，我仍未讀過他的著作，卻深深被這位學識淵博的老先生所吸引。一個人能如此一輩子投其所好、不斷鑽研新知、追求真理，是何其難得且令人感佩？周汝昌誠然的在當代學界，樹立了堅實而美好的典範，不只用生命再續《紅樓夢》，也留給後人溫暖的紅學遺風。

周汝昌不像胡適、俞平伯那樣考證派的紅學家，完全將《紅樓夢》當作是曹雪芹的個人自傳，而抹煞掉小說藝術的文學性；也不像文學批評派那樣，純然將《紅樓夢》當作是曹雪芹的虛構小說，而避談真實歷史的可能性。周汝昌是紅學考證派的集大成者，既尊重小說藝術的虛構性，也從不放過現實歷史的可能性，完全遵循著《紅樓夢》中的警世箴言，「假作真時真亦假」，真裡有假，假裡有真。

而《紅樓夢與中華文化》提出了幾道重要的命題──《紅樓夢》隸屬「文化小說」的高級層次，它足以映照出最精緻的中華文化；《紅樓夢》帶有部分自傳性質，但寄寓之抒情成分則更多；《紅樓夢》之「情」字史與情榜，周汝昌將一般說法的男女之情，提升到博愛的「至情」；《紅樓夢》的二元對稱結構，從頭到尾貫穿了整部小說；賈寶玉的人物原型，就是作者曹雪芹自身。

讀到周汝昌所提出的種種觀點後，使我為之讚嘆不已。例如，較為洋派的紅學家，試著搬出複雜的西方文學理論，硬套在《紅樓夢》的結構設計，但是，周汝昌先生卻直截了然地指出，《易經》的陰陽二元論，其實就是整部《紅樓夢》的大結構。又或是《紅樓夢》情榜設計，是脫胎自《水滸傳》的英雄榜。讀畢《紅樓夢與中華文化》之後，又讓我再次見證到──文學經典並不是憑空創造，而是奠基於前人之上；而文學經典的背後，總有一個至美至強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