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死生浮屠:電影《醉‧生夢死》觀後感

【記者 吳匡泰 投稿】

螢幕快照 2017-03-13 下午7.03.41
如果愛有階級的話,那麼,社會邊緣者擁有的愛,又會是什麼模樣?在電影《醉‧生夢死》中,層層示現了愛的死生浮屠,愛慾伴隨而來傷害,現實即是鐵壁是迷宮,人們掙扎維艱於其中,任憑情感之獄火蔓延竄燒,將彼此逼退至命運的死角,任憑死亡黏附而至的蟲蛆與腐敗味,不斷向內反噬自我。

主角老鼠(李鴻其飾)生長於單親家庭,父親負心離去,家中只有母親、哥哥尚禾(黃尚禾飾)與他三人相依為命。母親為了養家,當過演藝花旦也挨過老鴇,情場上更碰上負心漢,被現實擠壓變形的母親,便成日抽菸、酗酒與嘮叨碎念,造成母子間的關係緊張。而高材生哥哥、亦是同志身分的尚禾,正是無法忍受母親的情緒勒索,一心只想逃向美國發展,可是,他在感情路上始終乖舛難行,一度憂鬱乃至自殺了事,最終依舊是黯然回台,另覓生機。

老鼠自小品學兼優,卻時常被母親揶揄挖苦,拿來與高材生哥哥比較。年少氣盛的老鼠,因而誤闖進了歧途窄巷,如同他的角色名字,灰暗與卑賤的隱喻。他學會了抽菸酗酒、逞凶鬥狠、出入聲色場所,更忠心追隨一名舞男牛郎「碩哥」(鄭人碩飾),亟欲在他身上找尋認同感,填補在家庭在親人之間的空白。

家是起點,是歸依,也是這些社會邊緣者,悲劇的發端與啟示──《醉‧生夢死》由三段的情愛敘事,交織出老鼠與啞巴妓女的純愛,碩哥與大雄(老鼠表姊/王靖婷飾)之間的不對等的愛,以及碩哥與尚禾的同志情慾。愛在死與生的浮屠之中,會是怎樣的造像、怎樣的碰撞人心?

老鼠在母親逝去之後,靈魂呈現了真空狀態。他終日無所事事,觀看著居家內外的小動物,特別是那些腥臭的吳郭魚、奄奄一息的老鼠、蠕動流竄四處的蟲蛆。通過鏡頭的游移,原來,不斷湧生的腥臭動物,正是源自母親發臭的屍體。而後,老鼠在佈滿死亡陰影的泥淖裡,抓住了一盞希望──年輕貌美的啞巴妓女(張寗飾)。他們之間,只有少年少女般的青春戀愛,越是簡單,越是快樂。然而,這社會並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通緝犯流氓與啞巴妓女,有沒有資格愛與被愛?他們在充滿蟲蛆、腥臭味的現實中,努力活著,努力相愛。

碩哥是一名以胴體、以俊美、以花言巧語,逢場維生的情場浪子。她欺騙多少女子的真心與錢財,大雄只是其中獵物。於大雄而言,她的愛是苦戀也是賭注,她以為她的愛可以改變碩哥,可惜的是,碩哥學不會真正的愛,只能迷失在金錢與性慾構築的情場底,既是誘捕他者的獵手,也是反噬自我的獵物。最後,大雄發狂拿著髮箍,朝向碩哥背部刺擊,宣告了有性而無(對等的)愛的愛情,已然見血破敗,另一方面也展示了碩哥的健美身體,已被性愛摧毀的千瘡百孔。

流動如潮水的情慾,亦是《醉‧生夢死》反覆著墨的主題。情慾不僅伴隨高潮的震顫,同時也帶來碰撞、傷害,因而加劇了人們的愛之苦痛。同性情慾也隱含於其中。碩哥是典型的陽剛異性戀,尚禾則是陰柔氣質的同性戀。當碩哥碰上了尚禾的撫媚、療癒以及貌美,高速流動的潮水情慾,有無衝破異性戀/同性戀的疆界之可能?比起碩哥與大雄之間,碩哥與尚禾的同性情慾,《醉‧生夢死》似乎意在揭示後者的越界與毀壞。

《醉‧生夢死》將鏡頭投向於那些徘徊於社會邊緣、暗巷死角的人們,透過三則有純粹、有悵惘、也有激情的情愛敘事,剪輯出屬於底層社會的生命故事,使人在腐敗裡看見愛與死的幻象,也在激情的狂潮漩渦之中,驀然瞥見虛空折射出的泡影。醉與生,夢與死,不過咫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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