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意與靈魂——《戰地琴人》電影觀後感

【記者  莊國民投稿】

你願意去面對並治療過去的「悲痛」嗎?《戰地琴人》(The Pianist, 2002)正是以「悲痛」與「音符」拍成的史詩電影,宏至國家或族群;微則家庭到個人,無不充斥二戰受害者的人生悲歌。電影改編自波蘭猶太裔鋼琴師華迪史·洛史匹曼(Wladyslaw Szpilman)的回憶錄,並榮獲第75屆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及最佳改編劇本三項大獎。

pianist_2002_截圖自維基百科(電影海報“The Pianist”譯:《戰地琴人》/海報截自維基百科)

慘劇仍有溫情

納粹德國佔領波蘭前夕,華迪史一家相信一則脆弱的英法聯軍宣戰公告,當晚吃了一頓團圓歡樂的晚餐。不久德軍就以極快的閃電戰迅速佔領波蘭,並頒布針對猶太人的一系列政策如:佩戴六芒星標誌、財富限制、強制搬到猶太住區等。生活在德據波蘭的華迪史仍持有一絲的希望,他和一見鍾情的杜娜妲(Dorota)相約,即使遇見對猶太人的歧視規則,兩人依然相談甚好,愛意情濃;遷至物資短缺、髒亂不堪的猶太住區,一家人還可勉強靠著馬鈴薯湯聚餐度日。華迪史甚至推辭好友海勒(Yitzchak Heller)加入猶太警察以毆打同胞換取更好生活的邀請,我想他是想保存作為人最後的尊嚴與感情。

華迪史與家人從溫飽豐富的晚餐,轉變簡單的馬鈴薯餐,再成一個牛奶糖分為一家的「最後的晚餐」,彷彿是人生百態的轉瞬。電影將這種轉瞬即逝、無法預測的生命無奈感表現得淋漓盡致,鏡頭前一秒是享用豐盛的晚餐,後一步便是看見德軍邁入華沙城、一晚吃著普通的晚餐,一夜親眼目睹同胞被德軍嘻弄玩殺、一下和家人分離聚合,一下與家人陰陽兩隔。德軍將大多數的猶太人送往毒氣室的火車前,華迪史與妹妹哈琳娜(Halina Szpilman)說出最後的別離:「我希望能多瞭解你一些。」(I wish I knew you better.)他自身則被好友兼猶太警察的海勒救走,此時的鏡頭轉到他父親向他招手,以表情與眼神告訴他:「照顧好自己。」

刺透心靈之事、聲、景

與家人離別後,華迪史帶著滿面悲傷與淚水走過荒蕪的廢墟街道,這場景擺設是彰顯戲劇的張力,襯托他無任何依靠的虛無心境。電影也有一幕令人嘆為觀止的畫面,華迪史獨自流亡於軍醫院後,爬出牆外的廢墟市區場景,亦不失詮釋一位鋼琴師或人類面對戰爭的摧毀所帶來的肉體與精神創傷。這充滿悲傷與哀嚎的情景使我聯想曾讀過一首由奧地利猶太詩人羅斯·奧斯蘭德(Rose Ausländer)所寫的短詩〈我的鑰匙〉My Key

My key

has lost the house

I go from house to house

none fits

I have found

the blacksmith

my key fits

his grave

——Translated from the German by Robin Fulton

這首簡短卻具巨大的震撼與張力的詩,與電影展現的畫面張力,同樣對那段曾經的「悲痛」有過之而不及的詮釋與演義。除了畫面上的張力,聲響亦扮演震撼的代言,他們一家被帶去集中營的前夜,一位猶太婦女詢問德國軍官:「您們要把我們送去哪裡?」那位軍官用一聲槍響回應(射死)她的疑問:前往死神的路道。事實上那班載著華迪史一家的火車確實是開往猶太集中營,大多數猶太人都葬身在毒氣室;華迪史事後到工地工作中途,遇見一位脾氣暴躁的軍官,挑出幾個人逐個槍殺爆頭的槍聲,幾乎每一槍都打在華迪史的心衷。然而真正刺進華迪史靈魂的是逃離工地後,隱居於牆外的房間,日昼聽見牆內的同胞們開始憤然舉槍與德軍交戰的槍火聲與畫面,發起波蘭人的抗戰情緒。

生命的藝術

華迪史在幾次友人的協助,藏身隱居於公寓單位中。第二次的隱居房間擺放一台鋼琴,他雖出於隱居狀況不能親手彈湊相別甚久的曲子,卻憑空空彈了一曲,相同於他暫居在軍醫院時也有類似的情況,我想這是他心靈上的寄託及熱愛,將自己所剩下的生命彈出來。電影一開始就已顯現華迪史對於琴意的堅持:華沙電台遭到轟炸,錄音員勸他停止並逃命,他卻不肯等炮火轟進來才善罷甘休。然而,華迪史並不是一路都堅持的,他在電影有兩次中止彈湊:首次,他為生活在猶太餐廳當鋼琴師,一位客人為聽取金幣的聲響要求他暫停。其次,他為了營救莽撞而被捉進警察局的弟弟亨瑞(Henryk Szpilman)停止彈琴。我想這或許是電影要傳達的:生活總是會發生一些意外的不幸,為了生活,我們會不得放寬對自己的原則。

華迪史巧遇德國軍官威廉(Wilm Hosenfeld),在他面前彈湊其蕭邦(Frédéric François Chopin)的《第20號升c小調夜曲》之琴意,搭配溫和柔潤的夜光,彷彿是在編織著夜曲的夢境,遊走於廢墟的寂夜並也驅散陰霾。威廉最終幫助華迪史熬過一個冬天,戰後卻死在俄國戰俘營中;電影中將威廉之所以幫助華迪史是出於他被華妙的琴意感動外,還因為當時德國已是戰敗邊緣,威廉自己也想念起自己的家人,電影中當威廉簽寫文件時,給予威廉和家人的全家福的畫面。德國人也有家人;然而戰爭改變了人們,奪走華迪史所有的一切,卻無法帶走他對琴意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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